每次做選擇時,他似乎總會選那條讓自己不怎么“舒坦”的路。
中科院院士劉嘉麒最近剛成為一員“80”后,本來早就過了退休年齡,沒人逼著干活了,不過他選擇了“忙”。
搞了一輩子火山研究,他想老驥伏櫪,再挖“一桶金”——幫企業(yè)把硬邦邦的玄武巖拉成絲,以適應民用、航空、化工……各種用途。
不止這樣,他還在給研究生上課,帶著十多名研究生,一年做二三十場科普報告,給地方、企業(yè)做咨詢……
“也不是覺悟高,人活一輩子總要給社會留點東西。”今年5月,中科院院士劉嘉麒剛獲得中國科學院大學的“李佩教學名師獎”。在接受《中國科學報》采訪時,他如是說。
以下為訪談實錄:
1、“創(chuàng)新得把知識變成財富”
“也不是覺悟高,人活一輩子總要給社會留點東西。我是在農(nóng)村長大的,是花國家和老百姓的錢才有了學習機會,要盡可能回報給社會、回報給老百姓才行。”
《中國科學報》:今年您成為了“80后”一員,請談談現(xiàn)在的工作生活狀態(tài)。
劉嘉麒:我從不過多想自己多大年齡,反正還能干些事情,F(xiàn)在還在學校里上課、帶研究生,除了國科大之外,也在吉林大學、中國地質大學(武漢)、河北地質大學、鄭州大學兼職帶研究生,總共還有13個沒畢業(yè)的學生,指導他們學習,選擇研究課題;也有一些研究項目在做。
現(xiàn)在做的一件重要事情是如何用玄武巖(火山巖的一種)拉絲。這種纖維的化學性質、力學性質和物理性質比金屬絲還好,可以跟碳纖維媲美,可用于航空、航天、建筑、軍事、交通、海洋等各個方面。未來將是鋼鐵纖維或碳纖維的重要替代材料。
現(xiàn)在沒人逼著我做事,但我還想趕緊再做點事。每年大概得做二三十場的科普報告,做地質、材料、環(huán)境等方面的一些咨詢工作。總的來說,事兒挺多,還比較忙。
2021年4月底接受《中國科學報》與國科大基金會采訪 國科大基金會供圖
《中國科學報》:請談談我國玄武巖拉絲技術的發(fā)展現(xiàn)狀。是什么讓您聚焦相關研究?
劉嘉麒:玄武巖纖維蘇聯(lián)搞得最早,1956年蘇聯(lián)科學院(現(xiàn)俄羅斯科學院前身)材料研究所(位于烏克蘭基輔)開始相關研究,1985年拉出來第一根絲。
我國在2003年(用玄武巖)拉出來第一根絲,到現(xiàn)在不到20年,但發(fā)展得很快,現(xiàn)在我國相關技術、生產(chǎn)和應用水平都遠超過其他國家。
我是科班出身學巖石和地球化學的,知道巖石形成的原理,就可以在企業(yè)生產(chǎn)過程中做一些改進。比如不同的玄武巖拉出的絲性能是不一樣的,選擇的原料、生產(chǎn)的方法都會不一樣。
搞了一輩子火山巖(研究),僅寫文章、著書立說不行,還得服務于創(chuàng)業(yè)和國家需求,把知識變成財富,這樣學有所用,能夠為社會做點貢獻,心里比較欣慰。
《中國科學報》:您一直堅守在創(chuàng)新和教育一線,為什么選擇這樣的“忙碌”生活?
劉嘉麒:也不是覺悟高,人活一輩子總要給社會留點東西。“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,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,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恥。”小時候讀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》,對我產(chǎn)生了極大的影響。現(xiàn)在講“不忘初心”,就是不要忘本。我是在農(nóng)村長大的,是花國家和老百姓的錢才有了學習機會,盡可能要回報給社會、回報給老百姓才行。
2021年4月底,劉嘉麒為國科大基金會題詞 國科大基金會供圖
2、“干一行,愛一行”
“什么事情你真正投入進去了,找到它的內(nèi)核了,就能產(chǎn)生興趣,然后就有動力了,越鉆研就越情愿干這件事兒了。”
《中國科學報》:您是如何與地質學結緣的?
劉嘉麒:我是遼寧錦州人,1948年底的錦州戰(zhàn)役就是在我們家門口打的。錦州戰(zhàn)役之后,我在1949年1月份就上學了,學校設在一個廟堂里,教室旁邊還有佛爺供著。但很遺憾,1950年我父親去世了,家里沒有了經(jīng)濟支持。我有兩個姐姐、一個弟弟,當時我和兩個姐姐已經(jīng)上學,姐姐把上學的機會讓給了我。
高中畢業(yè)時填志愿,高考分三類:一類理工、二類醫(yī)農(nóng)、三類文史,我最初對文學感興趣,但學校要求好學生只能報理工類。 我家在農(nóng)村,家里困難沒錢供我上大學,母親就說哪個學校不要錢或者少花錢就考哪個學校。當時師范院;旧喜灰X,地質院校實行學費、書費、伙食費、醫(yī)療費、住宿費“5包”。我選擇了地質類。
對地質我并不懂,不過,1958年大煉鋼鐵時,跟著地質隊員上山挖礦,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,當時縣里僅有的一臺舊吉普車給搞地質的人坐,縣長還在旁邊陪著。到了山上,地質隊員告訴我們往哪挖,果然就能把礦挖出來,所以覺得搞地質挺神的,而且這個工作很受尊重,后來就報考了地質學院。
《中國科學報》:后來是什么讓您真正對地質學產(chǎn)生了興趣?
劉嘉麒:我是1960年上的大學,從1960年下半年到1963年這三年困難時期,在學校經(jīng)常吃不飽飯,幾乎天天挨餓。我們班有的同學家里條件比較好,開學不久就退學了,我沒有退路,回家還不如在學校,就堅持下來。
我是地球化學專業(yè),僅化學就學了八、九門,從無機化學、有機化學到分子化學、晶體化學、巖石物理化學、地球化學以及物質結構等,用這些科學去解決地質問題挺有用的。
“學一行、干一行、愛一行”,什么事情你真正投入進去了,找到它的內(nèi)核,就能產(chǎn)生興趣,就有動力了,越鉆研就越情愿干這件事兒了。雖然說跑野外的時候很累很苦,但有了新發(fā)現(xiàn)卻格外高興。
2017年4月7日,劉嘉麒在野外考察。 中科院地質地球所供圖
3、“要有點沖勁兒”
“我心里暗想,學英語我學不過你們,但做論文肯定要比你們厲害。”
《中國科學報》:您先后考了兩次研究生,是什么原因促使您在接近“不惑之年”報考中科大研究生繼續(xù)深造?
劉嘉麒:1965年本科畢業(yè)后,需要經(jīng)過學校的選拔,有了資格才可以報考。我比較幸運地從一千多畢業(yè)生被選拔報考研究生,并成為最后錄取的8名之一。不過,1966年“文革”開始后學習就中斷了。
1968年11月我們離開學校接受工農(nóng)兵再教育。我被分到地質隊接受再教育,腦力勞動變成了扛鉆桿、打鉆、挖槽子的體力勞動。我是農(nóng)村長大的,又比較年輕,干活對我來說一點也不感到陌生,很快和工人打成一片了。
但我一直覺得,念完大學再成天做這些事,把學的東西有點廢了。那時國家得用4個農(nóng)民的全年收入才能培養(yǎng)1個大學生,如果再培養(yǎng)1個研究生,那國家花了的錢就更多了。所以干活之余我會偷著看點書。
1978年,國家恢復研究生招生,我非常振奮。當時我在吉林冶金地質研究所擔任室主任,也算是單位一個很受重視的骨干了,但我覺得“山中無老虎,猴子稱大王”可不行,你要是真強,得到那些真正強者中才能看出高低,出于想再進一步學習一點東西的想法,就報考了研究生。
盡管當時原單位給了好多的優(yōu)越條件,但我分析一下自己做點業(yè)務工作還可以,干領導不是我的強項,最后就留在北京了。讀完碩士又讀博士,在地震棚待了8年多。家還在長春,我考研的時候我女兒一歲,到了我畢業(yè)的時候,她就七八歲該上學了,我也顧不上家,反正就是這樣過來的。
《中國科學報》:您一直在選擇挑戰(zhàn)自我。研究生畢業(yè)時做論文放棄“四平八穩(wěn)”的題目,選擇了更加“冒險”的方向——用同位素年代學和地球化學方法,對長白山乃至整個東北地區(qū)新生代火山活動進行研究。當時有沒有擔心過可能會失敗或是延遲畢業(yè)?
劉嘉麒:有點擔心,但我考研究生的時候已經(jīng)37歲了,做論文時快40歲了。在我們?nèi)畮讉人的班里,我排老五,與最小的差16歲。我已經(jīng)工作十多年了,要是跟剛大學畢業(yè)的小師弟、師妹們比的話,我太沒水平了。而且工作多年,我也有些積累。我心里暗想,學英語我學不過你們,但做論文肯定要比你們厲害。
當時老師讓我做中生代(2.52億年前至6600萬年前)年代學,當時的研究相對成熟和容易一點。我了解一些情況后發(fā)現(xiàn),做新生代(距今6500萬年)年代學在中國尚無先例,當時所里有幾個同事搞了幾年也沒搞成。我的老師和幾個關系較好的同事?lián)奈艺f搞不成沒法畢業(yè)。但我覺得做不成也不丟人,做成了就可以往前走一大步,于是,我想賭一把。
我一天24小時,除了去食堂買飯,都待在實驗室拼命干,睡覺用的毯子都被老鼠磕掉了。最后終于把實驗做成功了。當時有的老師還不相信,但后來把我的樣品拿到美國、澳大利亞去驗證,跟我做的一樣。
年輕人要有點沖勁兒,用現(xiàn)在時髦一點的話說,就是要敢于創(chuàng)新,做別人沒有做的事兒,做成功了對自己是很有促進的。
《中國科學報》:此后,您帶領團隊推動我國火山研究逐漸走向系統(tǒng)化,這大概是一個怎樣的過程?
劉嘉麒:主要包括四個方面。一開始中國火山研究重視度不夠,我到國外去開會時講中國火山,很多人都不了解,一些人甚至認為中國沒有火山。這對我刺激比較大,所以首先就想把這方面彌補上,系統(tǒng)地做一些中國火山年代學、地球化學和巖石學方面的工作。
其次,考慮到科學研究要跟社會發(fā)展能夠有機地結合起來,又把火山災害和資源利用也搞起來了。以前找石油和天然氣一般都是在湖泊海洋形成的沉積巖里,沒有把火山巖算進去。火山巖本身噴發(fā)時沒有油氣,但在形成巖層以后卻可以作為油氣的儲層,找到火山巖,就能找到油氣田。比如以前在東北、新疆、環(huán)渤;鹕綆r里沒有發(fā)現(xiàn)油氣,后來經(jīng)過勘察發(fā)現(xiàn)不但有,而且儲量很豐富。
以東北大慶油田為例,在徐家圍子打鉆到3千米時打到了火山巖,在那里發(fā)現(xiàn)了大型氣田。我認為松遼盆地底下有相當大規(guī)模的中生代火山巖,在徐家圍子能打出油氣,其他地方也會有。后來在吉林長嶺凹陷確又發(fā)現(xiàn)了很豐富的油氣藏。這些肯定是石油部門的功勞,但我們的建議也起了一點作用,使他們有決心到那邊打鉆。近20多年來,我國好多非常規(guī)的油氣田就是在火山巖里發(fā)現(xiàn)的,我們的研究對這些非常規(guī)油氣田的發(fā)現(xiàn)和開采起到一點推動作用。
同時,火山活動是一個重要的地質作用,對氣候環(huán)境變化有很大影響,我們研究了火山與氣候變化的關系。我認為,人的活動對氣候有影響,但有限,真正影響氣候的仍然是自然作用。
此外,任何一門基礎科學,最后還是要應用到社會,推動社會的發(fā)展。所以又開展了玄武巖新材料研究領域。
1998年,劉嘉麒在德國GFZ工作。 中科院地質地球所供圖
4、“研究生應該感覺到自己的責任”
“應該想一想為什么要讀研究生?讀完研究生想干什么?若就是為自己,那就太低級了!”
《中國科學報》:今年5月,您獲評國科大教育基金會設立的李佩教師奉獻獎“李佩教學名師獎”,請您談談獲獎感受。您如何看待這一獎項以及您對國科大教育基金會有何看法。
《中國科學報》:您教書育人已經(jīng)將近40年了。這些年您大概培養(yǎng)了多少名研究生?請談談您在教育方面的心得。
劉嘉麒:現(xiàn)在,我名下已經(jīng)有76個研究生,包括博士后。他們有做學問的,也有從政的、經(jīng)商的。無論做一哪行,首先要做人,才能把事做好。
教師首先得有責任感。不管哪個學生,對家庭、學校和國家來說都是寶貝。家長把孩子交給你,就是期望孩子能夠跟著你長大成人。作為老師,一定要想辦法讓讓學生能夠發(fā)揮他的長處,創(chuàng)造條件讓學生盡快的成長,能夠成為一個有用之才。
具體做法就要跟他們交朋友、交心。每個新學生我都要和他們做一次談話,溝通一下為什么來讀學位?讀完研究生要干嘛?光想拿個學位這是最基本的要求,核心是你將來想成為什么樣一個人?把這些要明白,因才施教。
要從政、經(jīng)商的學生和要做專業(yè)學問的學生培養(yǎng)方式是有區(qū)別的。如果他是一塊搞學問的料子,我就要把一些重要的課題給他做,讓他不光要能拿到學位,畢業(yè)以后還能夠很快在某一方面成為專家。如果不想搞科學,我就不能把重要的科學問題交給他,而要鍛煉他管理和其他方面的能力。
當老師最主要責任是應該為學生著想,不光是學生的學習,還有他的思想、生活。我和學生的年齡差別很大,一些是孫子輩的。他們有事,甚至談戀愛,女孩子被男孩子欺負了,這些事兒我有時候也管,從另一個角度就好像家長似的。
2006年9月2日,劉嘉麒(前排左三)與學生及邊防戰(zhàn)士一起考察長白山望天鵝。 中科院地質地球所供圖
《中國科學報》:與四十多年前相比,今天我國研究生招生規(guī)模已不可同日而語。據(jù)教育部統(tǒng)計,2020年,我國研究生招生規(guī)模達111.4萬人,比10年前增長了一倍,是1978年(共錄取10708人)的100倍還多。您如何看待這一趨勢?
劉嘉麒:現(xiàn)在我們國家大學生和研究生招生的數(shù)量多了,這是一件好事,說明國家現(xiàn)在經(jīng)濟發(fā)展了,有實力了。“文革”前,我念研究生的時候,培養(yǎng)一個大學生大致相當于五六個農(nóng)民一年的收入,再培養(yǎng)一個研究生,那國家花的錢就更多了。念大學、念研究生,你爹媽當然花的更多一點,但沒有國家拿錢,很多人是念不起書的。
所以,現(xiàn)在國家能培養(yǎng)很多大學生和研究生,這是國家對年輕人的希望和一種關懷。反過來,作為研究生也應該感覺到自己的責任,每個學生都是花納稅人的錢,沒有老百姓、沒有國家培養(yǎng)哪有你?應該想一想為什么要讀研究生?讀完研究生想干什么?就是為了自己嗎?那就太低級了!任何一個受到教育的人,應該以國家、人民、社稷為重,回過頭來要為國家、為老百姓做點貢獻,為你的家鄉(xiāng)做點貢獻,這樣才能心安理得。
《中國科學報》:近年來,我們時?吹酱髮W生輕生的案例見諸于媒體。您如何看待這些異常現(xiàn)象背后的原因。
劉嘉麒:我當了27年零8個月的學生,遇到最大的問題是1960年到1963年的困難時期,那種挨餓的難受,現(xiàn)在的孩子們體會不到,但那時沒人想過跳樓,F(xiàn)在很多學校卻有發(fā)生,讓人痛心。
現(xiàn)在孩子們的生活、學習、工作條件和以前比好了太多。但心理素質比較脆弱,遇到一些問題找不到解決的途徑,容易想不通。這是社會和生活環(huán)境造成的一個客觀影響。
另一方面,現(xiàn)在的學校和老師光注重教學,沒有那么多的精力做思政教育,需要進一步加強,學校應該當成一個大事來抓,要加強學校領導和老師的責任。
《中國科學報》:您如何看待師生關系對學生心理健康的潛在影響?
劉嘉麒:在師生關系方面,老師是主導,老師做的好不好是關鍵。老師跟學生應該首先是朋友關系,而不是居高臨下的指示。所謂交朋友就是讓他有什么難事,有什么想不開的,能主動的跟你說,你能想辦法幫他解決,能開導他。有時我們生活工作當中遇到的問題一旦解開了,沒有多大的事兒。
你是先生,學生也有他的尊嚴。老師也是從學生過來的,應該知道在自己當學生的時候,對老師是怎么想的,有什么希望,F(xiàn)在,個別老師把學生當成工具或奴隸,甚至變著法的把學生的一些成果變成自己的。在學術道德方面,這很糟糕,這種人就不配做老師。學校必須重視解決這類現(xiàn)象。
《中國科學報》:您對大學生和研究生有何寄語?
劉嘉麒:研究生時期是富有創(chuàng)造力的時期,對一個人的學業(yè)與事業(yè)都極為關鍵,要珍惜這段時間,找到自己的生長點,為一生打下基礎。不要以為自己年輕,還要有好多時間,不著急。
這么說吧,你在年輕的時候能比別人前進一步的話,以后走的路可能要容易的多。也不要好高騖遠,這山看著那山高。真正的遠大目標,必須從眼前一步一步做起。
2016年3月7日,劉嘉麒(前排右二)等在吉林輝南打鉆。中科院地質地球所供圖
建地質強國,得“加倍努力”
“如果我們把國內(nèi)地學相關的報道排個隊,會看到相當長的一個‘領先’隊伍。看著挺紅火,但其實不是這樣。”
《中國科學報》:作為國際第四紀地層委員會委員,您如何看待當前我國地質科學的發(fā)展水平?
劉嘉麒:我國地質科學70多年來有很大的發(fā)展,這是毫無疑問的。如果我們把國內(nèi)地學相關的報道排個隊,會看到相當長的一個“領先”隊伍?粗t火,但其實不是這樣?偟膩碚f,相對西方發(fā)達國家,我們還有一定的距離,并不是什么都領先了。我們既要看到自己的進步和成就,來鼓舞士氣;但也應該看到很多方面尚未領先,還得加倍努力。
中國是個地質大國,疆域廣、土地面積大,各種地質現(xiàn)象幾乎都有,為地球科學的發(fā)展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條件,但我們還不是地質強國。在一些基礎理論方面,中國人創(chuàng)造的理論還很少;我們現(xiàn)在使用的一些技術手段和儀器設備都很先進,但大多都不是自己研制的。光買的技術不行,得想辦法自己創(chuàng)造。否則,國外一旦說不賣,你就不行了。
我從事地質工作已經(jīng)60多年了,現(xiàn)在的理論和60年前相比雖然有不斷的進步,但是沒有質的變化,我們需要有一些新的突破。所以,總體來講我們發(fā)展的很快、很好,但就其水平和突破這兩個方面還不夠。
《中國科學報》:當前地學教育面臨生源質量下滑、學科生態(tài)不良等挑戰(zhàn)。您如何看待地學發(fā)展前景?地學教育當前的挑戰(zhàn)如何破局?
劉嘉麒:首先,這并不是地球科學本身的問題。地球科學的本質是為全人類的生活和生存更好服務的科學,我們所用物質財富的85%~90%都是通過礦產(chǎn)資源和能源實現(xiàn)的。比如一部手機中就蘊含著幾十種礦產(chǎn)資源。不止如此,實現(xiàn)青山綠水、空間發(fā)展,如登月、登陸火星都離不開地學。我跟搞航天的朋友開玩笑說“別不服氣,你們只管上天,但不知道上天干什么;我們不能上天,但知道上天做什么”。比如登月落在哪里?落了之后干什么?在哪里取樣?地球科學研究者是指揮員。
現(xiàn)在地球科學專業(yè)的招生問題、學生找工作問題,追根溯源應該從教育本身來找問題,F(xiàn)在好像都在學生都成天挺累,但現(xiàn)在學的很多都是陳舊的“老八股”,或者有些純理論又不好應用。解決這個問題,還得從學校、老師開始,讓學生覺得學可以有所用。反之,工作就很難搞。所以,老師在教學時,除了明確科學價值以外,更重要的是教學內(nèi)容要跟上時代,同時明確說清知識的用處,讓學生知道怎么用。
我跟學生講,不要覺得搞地學的人不行,沒有這些沒法生存的。也不要埋怨工作不好找,核心問題是你本事還不夠大。真要有本事,就不是你找工作,而是工作來找你。另外,年輕人不能好高騖遠,一畢業(yè)就想找一個舒適又掙錢多的地方,哪有那么多好事?你得先從基層做起,多學點本事,積攢實力。
2016舉辦第五屆世界瑪珥湖大會,劉嘉麒(左)與以色列同行在野外進行學術交流。
中科院地質地球所供圖
《中國科學報》:今年是建黨100周年,您如何看待黨員的先鋒模范作用?
劉嘉麒:我是1978年入黨的,一晃40多年了。說為共產(chǎn)主義奮斗終生有些抽象,我們?nèi)朦h時,大家最常說的一句話是“共產(chǎn)黨員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人”,那么共產(chǎn)黨員就應該在群眾當中樹立榜樣。 樹立什么樣的榜樣呢?我想在具體的工作生活中應該是吃苦在前,享樂在后。寧可吃虧,不占便宜。同時,做人以誠相待,想辦法給黨爭光,不抹黑。這些應該是共產(chǎn)黨人應該具備的基本品質。
2008年劉嘉麒在澳門科大演講。 中科院地質地球所供圖
人物介紹:
劉嘉麒,火山地質與第四紀地質學家。1941年生于遼寧丹東,滿族。1967年長春地質學院研究生畢業(yè)。1985年獲中國科技大學研究生院理學博士學位。2003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。曾任中國科學院地質研究所所長、中國第四紀科學研究會理事長。
現(xiàn)任中國科學院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員,中國火山學專業(yè)委員會名譽主席,中國礦物巖石地球化學協(xié)會副理事長,中國科普作家協(xié)會理事長,中國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研究會防災減災委員會主任;國際大地測量與地球物理聯(lián)合會(IUGG)資格委員會委員,國際第四紀研究聯(lián)合會(INQUA)地層與年代學專業(yè)委員會常委, 亞洲湖泊鉆探科學指導委員會副主席等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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